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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张之光将 ALSOLIFE 称为科技公司的时候,很多听众或许会觉得出乎意料。
自闭症又称孤独症。在多数人的认知中,自闭症患儿的干预和治疗大都是治疗师或特教老师的经验性工作,人工智能会如何介入呢?
与普通教育有很大的不同,自闭症患儿的教育(干预)很难成为标准化的过程,这是因为他们存在广泛性发育障碍,每个孩子的发育落后程度、发育落后的侧重点都可能各不相同。ALSOLIFE 的负责人张之光告诉 DeepTech,他们试图用非常大的数据来找到规律性的干预策略。
与其他科技创业公司有很大不同的是,ALSOLIFE 平台有约三分之一的员工是自闭儿的家长,包括平台的 3 位创始人张之光、陈伟京、刘岱岳。要知道,自闭症研究是每个自闭儿家长终其一生的事业,他们有足够的动力去做好自己的产品。
依照权威机构的最新数据,自闭症发病率为 54 分之 1,但人工智能干预自闭症这个领域的门槛非常高,其中最大的一个挑战是数据,而目前尚未有成熟的数据库。张之光认为,只有在中国和美国这样的自闭症患儿大国,才可能拿到海量的数据,做成这件事。
就在 2019 年,ALSOLIFE 平台得到了奇绩创坛(原 YC 中国)创始人兼 CEO 陆奇的青睐,他们从 2019 年 YC 中国秋季创业营超过 1700 份申请中脱颖而出,成为了 22 家胜出者之一。2020 年以来,ALSOLIFE 完成了 A 轮融资,融资金额超过 2000 万。
图|ALSOLIFE 平台的郑州线下中心(来源:ALSOLIFE )
数据驱动的自闭症干预
在这次 YC 中国秋季创业营的一句话介绍中,ALSOLIFE 平台的业务为数据驱动和效果可视化的自闭症康复服务。
自闭儿的一个显著特点是他们很难学会面部识别和情绪交流,他们既不擅长语言表达,对情绪理解也有欠缺,甚至很难与人直视,然而表情识别其实是一个编码、解码的过程,是我们最有力的社交方式。大多数治疗干预措施采用了自闭症行为干预训练(ABA),这种策略虽然有效,但过于费时费力,按照要求每周至少训练 20 小时,且费用高昂。
张之光的看法是,如果把自闭症患儿比喻成一部电脑的话,这部电脑键盘和显卡出现了故障,他们既不能很好地接收信息,也不能很好地向外界反馈信息。教育干预的方法就是重新帮助孩子和外界之间建立起有效的链接,增加他们接收外界信息的效率,并提升他们向外界反馈信息的能力。
张之光毕业于北京邮电大学,曾为运营商做过用户行为数据的采集和分析和从事过数字版权认证体系的工作,所以他想探索借助人工智能来提升行业效率和降低成本,以及探索研发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自闭症康复干预治疗监测评估系统。
计算机智能识别可以做很多事。比如,通过眼动设备去识别孩子在干预过程中对老师的关注情况,来判断干预工作对改善孩子的注意力是否有效。通过行为捕捉技术去自动识别孩子问题行为:有没有晃手,有没有玩口水,有没有自伤行为。还可以利用声音识别技术判断每次孩子回应老师的平均时延。这些数据都将更准确地 “还原” 自闭症儿童的训练状态,来判断给孩子提供的干预课程是不是更行之有效,行为分析师的工作是不是到位。
在张之光看来,数据的意义不仅在于诊断,更多在于干预治疗。ALSOLIFE 试图智能地学习历史经验,为孩子的干预计划提供更行之有效的建议,也就是建立更明智的干预策略。计算机可以在几次训练之后,就预测出孩子未来可能达到的能力水平,这有助于找到孩子康复的最短路径。
张之光介绍,现在每天可以生成 3 万条以上的数据,已经开始尝试给这些患儿做分析,“我们是希望不再依托于每一个老师的经验,那不是我们希望的最短康复路径。”
张之光希望摸索出一些经验,并快速迭代这些经验和数据,不断去做验证,不过“我觉得其实是个特别难的事”。
他们只能自己来探索,没有现成的成熟数据库可以拿来用,并且国外的英语环境下的数据也无法直接照搬到中文语境下,毕竟两者的语言习惯不同造就了很大的干预差异。张之光说,如果拿国外的数据库来改的话,效率会很低,可能还不如自己来建库迭代得快。
三个自闭儿爸爸组团创业
图|自左至右为刘岱岳、陈伟京和张之光(来源:张之光)
ALSOLIFE 的寓意是“Your Life is Also My Life”(你的生命也是我的生命)。其实 ALSO 是北京大学第六医院自闭症专家郭延庆倡导的生活干预理念,即 A(认知 + 学业),L(生存 + 生活),S(社会 + 社交)和 O(职业)。
3 位创始人是 5 个自闭儿的家长。张之光有一个自闭症儿子,陈伟京和刘岱岳分别是两个双胞胎儿子和双胞胎女儿的父亲。大部分自闭儿终其一生都无法离开他人的照顾,也正是因此,ALSOLIFE 的寓意就显得格外醒目。(DeepTech 曾报道过秋爸爸(陈伟京)的故事,详见《发病率达 1:59,无药可医!科学家爸爸如何守护“星星的孩子”》)
张之光是在 2015 年 6 月发现自己孩子问题的。他发现,两岁的儿子对亲人的指令没有任何回应,而他又没有听力问题。同时跟普通孩子相比,他的认知都表现出有偏差。他找到了同样境遇的刘岱岳和陈伟京。
这些自闭儿家长在自闭儿家长圈子里都有自己的网名,刘岱岳叫可欣可奕爸爸,陈伟京叫秋爸爸,张之光则叫泡爹。
彼时国内专业的自闭症干预机构稀缺,且费用非一般家庭能承担,于是他们打算一道把这个领域内的人聚拢起来做点事,也包括专家郭延庆。
ALSOLIFE 创立于 2017 年 2 月。到今天,ALSOLIFE 的核心员工中有三分之一是自闭儿家长。
他们还利用自闭症患者的刻板特征,把一个自闭症小伙子转换成了 ALSOLIFE 的员工。这是一个山东的小伙子,此前基本的生活自理能力都匮乏,不怎么说话,“连哭都不会”。他的姐姐负责公司的物流和客服,偶然发现小伙子喜欢撕物流单子以及粘贴,于是他的姐姐就让他来尝试。经过训练,小伙子可以把装货和发货的流程走下来。张之光就决定把小伙子招进来,也算是自闭症患者就业的经典案例,尽管他的角色只是一个辅助工人。
这位小伙子工作的过程还是很快乐的,否则他每天只能呆在家里。张之光说,对自己的儿子也一样,“我希望他能变成一个对社会有意义的人”。
自闭儿家长聚拢在一起做事最主要的优势是共同的动力与价值观,他们的工作与他们的生活在一起共生了。当然,也会有人在这个过程中掉队。
初始的 ALSOLIFE 更多有公益组织属性,他们并没有确定要走商业化之路。然而张之光发现公益路径没办法快速帮助每个孩子建立评估过程,而评估要花很多钱,于是他们转变了观念,开始认为商业化会有更高的效率和结果,才会更快帮助家长们去评估自己孩子的能力,以及知道孩子的发育界限在哪些领域。
今天的 ALSOLIFE 是一个中国特殊儿童评估干预平台,该平台首创了自闭症儿童线上干预机制,为自闭症孩子提供在线评估、针对性报告、个性化教学计划及家居训练指导,也提供线下康复服务。就在今年,他们刚刚邀请了一位美国的副教授加盟进来。
张之光是 ALSOLIFE 平台背后北京阿叟阿巴科技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刘岱岳则分管财务行政人力,属于“内务大总管”,而秋爸爸则是科学家角色,他负责 ALSOLIFE 平台上 100 多个社群的维护和运营,是平台上比较重要的 IP。
ALSOLIFE 平台秉持正规化、科学化的干预理念,而非一些机构选择“走捷径”甚至宣扬有伪科学嫌疑的思路。据张之光介绍,其线上产品和服务价格也不算高,大概每人每月一两千元左右,这大大低于一些机构每年七八万元的收费。如今 ALSOLIFE 用户已达十多万,实现了较乐观的现金流。
谈到为何融资,张之光说,随着自闭症领域的发展,小马拉大车拉到一定程度肯定是拉不动的,而融资后就会遵循大企业的游戏规则,也会助推公司更大发展,如今公司已经在郑州、西安、天津展开新的布局。同时,投资方在养老产业有布局,这让张之光觉得这些与自闭儿干预的发展有互补,因为他们还要考虑自闭症患者在亲人离开后的生活。
回顾这几年的创业经历,张之光感慨说,自己原本没有做过公司的一把手,这几年来是在妄自菲薄和狂傲自大之间不断徘徊中渡过的,“你过一段时间可能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然后过一段时间又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
现在的 ALSOLIFE 与北京大学第六医院、中科院心理所、微软公司和西安交通大学医学院都有科研体系的合作。张之光认为,ALSOLIFE 最终的产品一定是服务性的,要做智能化的能不断迭代的服务性产品,“相信只要这个事情上了正轨以后,一定会比人更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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