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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杂志的记者加布里尔·雪曼(Gabriel Sherman)在最新一期杂志上写了一篇长篇报道，探究杰夫·贝佐斯收购华盛顿邮报之后所取得的成就与存在的问题。好消息很多，坏消息也有。其中十分引人注目的是这样一段：

有报道指贝佐斯在最近的一次会议上告诉员工们，华盛顿邮报目前的年度预算为5亿美元，在接下来的三年间，必须削减一半。邮报方面明确地向就此征询的加布里尔·雪曼否定了这一说法。

无风不起浪，加布里尔·雪曼长篇报道中引述的数据，大都来源于不具名的知情人士，很难确认其是否百分之百真实。但是，压上了严肃主流杂志的高贵清誉与知名记者的职业贞操的重头报道，杰罗姆选择采信。

华盛顿邮报最后一次公布的年度运营收入数字是2012年的5.8亿美元。一位前邮报高管估计现在的年收入数字接近3.5亿美元。

加布里尔·雪曼引述消息人士的话说，华盛顿邮报2015年的数字业务收入大约为6000万美元。与此对比的是，纽约时报2015年年报显示的数字业务收入接近4亿美元，其中数字广告收入接近2亿美元，数字订阅收入接近2亿美元。纽约时报CEO马克·汤普生还许愿说，到2020年，时报数字业务收入将翻番至8亿美元。纽约时报的数字收入比华盛顿邮报强得多，但是，纽约时报仍然面对窘境，其数字收入的增涨速度放缓，而印刷版收入下降仍呈现自由落体状态。目前，华盛顿邮报拥有700名左右的采编人员，每天产出约500篇报道，纽约时报目前拥有约1300位采编人员，每天产出报道约230篇。

华盛顿邮报并没有纳入亚马逊公司的体系，由贝佐斯个人一肩扛起。贝佐斯2013年接手之时，邮报是亏损的，接手后，贝佐斯从未公开过邮报的经营状况，邮报目前仍处于亏损状态是毫无疑问的。至于每年亏损多少，没有人知道。如果年度预算开销5亿美元的数字靠谱，贝佐斯每年要往邮报窟窿里填的决不是个小数。消息人士告诉加布里尔·雪曼，2015年贝佐斯向华盛顿邮报投入了5000万美元，真金白银。

贝佐斯还愿意扛多久?

对于一个身家620亿美元的富翁来说，也许数字是没有意义的。从贝佐斯收购邮报的初衷及其最近的一系列有关邮报的说法来看，贝佐斯丝毫没有打退堂鼓的意思，相反，贝佐斯反复表述的是他对于这张报纸的热爱。

贝佐斯反复讲过一个段子。小时候，他爱趴在奶奶家的地板上看电视，他现在仍然记得的一个节目是华盛顿邮报水门事件报道的国会听证会。这使他从小就对邮报心怀敬意，并且愿意在邮报落泊之时伸手救援。作为生意人，贝佐斯当然想让这份报纸赚钱，但是到目前为止，邮报带给他的什么都有，除了钱。邮报带给了他荣耀，在新闻报道与数字化转型中重出江湖的邮报，向带头大哥纽约时报发出了强劲的挑战;同时，邮报也给他带来了麻烦。邮报的直率报道，彻底激怒了特朗普，特朗普公开宣称，如果当选一定要修理贝佐斯，他已经找好的一个理由是，亚马逊涉嫌垄断。

贝佐斯是一个毁誉参半的争议人物，纽约时报曾以一组深入调查报道，把亚马逊描述成一个血汗工厂。但是，贝佐斯也赢得了新闻界的交口赞誉，包括纽约时报。纽约时报的已故重量级记者、专栏作家戴卫·卡尔在贝佐斯收购华邮的时候，评论充满疑忌;但是一年后，他的评论洋溢着对贝佐斯新闻实践的溢美之词。今天，在贝佐斯勇敢挑战特朗普、挑战特朗普的硅谷同盟者彼得·蒂尔，俨然成为美国言论自由主要捍卫者的时候，来自新闻界的点赞就更为普遍了。《纽约》杂志记者加布里尔·雪曼的这篇深入报道，赞许的眼神十分露骨。

这些八卦，没有多大的意思。杰罗姆关心的是，由一个数字英雄领军的美国主流大报，由一位目前美国公认的最优秀的总编辑(注)掌舵的精英媒体，一方面可以在数字化转型与新闻报道上取得巨大的进展，另一方面，仍然无法摆脱经济上的窘迫，仍然找不到有意义的商业模式，仍然需要金主不断地加码输血。这样的格局能够维持多久?

这是真正值得关注的焦点，也是华盛顿邮报实验的最终意义所在。

以水门事件报道把尼克松总统拉下台来的华盛顿邮报王牌记者鲍勃·伍德沃德(Bob Woodward)在贝佐斯收购华盛顿邮报之前，就认识贝佐斯。伍德沃德告诉加布里尔·雪曼：“我和他有过不少次讨论，我感觉，对于他来说，这是一项为期10到15年的投资。” 而贝佐斯也曾经公开声称，他将一直出资支持邮报的发展，直到邮报成为一门具有自我造血功能的可持续的生意为止。

华盛顿邮报的“包养”模式，与纽约时报的独力发展模式，是目前美国主流媒体寻求发展的两种主流模式。似乎，两种模式都没有找到长久的生存与发展之道。他们能够找到吗?如果他俩都无法找到，谁能?

【注：华盛顿邮报现任总编辑马蒂·拜伦2012年从波士顿环球报总编辑任上被挖角到邮报。他是今年奥斯卡最佳影片《聚焦》中那位强悍的总编辑的生活原型，《聚焦》讲的故事，就是他在波士顿环球报做总编辑时的故事。他的故事并不能让士气低迷的新闻记者满血复活，但是，他的故事，的确让人们看到了新闻机构以及新闻记者存在的意义。】

作者：杰罗姆